与此同时,金瞳、灰白毛色的波斯猫跑来同样颜色的羊毛毯上,融为一体。智茜看着它穿梭在女士们像云朵般连成片的裙边,忽焉翻过身,伸爪一刨,大家才注意到这猫儿的存在。

        垂眼觑猫的丰腴太太显然不喜欢这小东西,五官拧紧,脸上半掉的脂粉都绿了叁分。智茜是唯恐天下不乱,正愁没机会兴风作浪,数落钟盼的不是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话未出口,钟盼在楼梯中央望着底下,轻描淡写地支使佣人,“小菊,将猫抱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言罢,小菊钻进牌桌底下,费了好一番功夫,捉来雪团似的大猫,弓着身从面前穿行过。钟盼独自落坐在牌桌后的沙发,与智茜相望。她看见钟盼的眼睛出绝乌亮,凝望过来是一片冷寂的辉光,至极的怀疑,见识过人间顶残忍的欺骗与死亡,所有关于希望或相信的星星都坠落了。智茜恍然大悟,原来她不是软骨头,是铁骨铮铮、端碗骂娘的鲁迅。

        移下炭火的银壶已渐渐放冷,智茜心里胡作非为的小火苗也浇熄了大半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抵世间之人果然秉性有相克,钟盼不过是人坐在那,智茜就感觉被压一头,浑身不自在。

        钟盼借机就与嫌猫的太太攀谈起来,两个人一道数落猫儿的不是。性子野,留不住,就是好吃好喝的供着,她也宁可把外面当成是家,对外人亲,向亲人恶。世间若要找什么活物脾性比猫更恶,只有往人里面找。钟盼道。此话一出,本来只当钟盼是空气的另外几人也来搭话,说自己家里也有那样的男人,丈夫,儿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对此漠不关心的智茜却像局外人。她觑了眼钟盼,上看下看,暗道奇怪。钟盼的举止不算失态,却也谈不上有大家闺秀的温婉风范,像男人。有时逢场作戏地笑,眼光顾盼,神韵活像是轻薄纨绔在社交场上,想定要攻陷他所心仪的端方女子。智茜忙将眼移开,看向客厅边缘的叁色花窗,神游天外,再定下心来,不知怎的竟目不转睛盯着钟盼的胸脯。年近叁十,她竟是个没生养过小孩的女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打完牌去电影院,五个人坐两辆车。叁位来客一辆,智茜与钟盼一辆。钟盼走在前面,本应先坐,但她打开后座的门,却“绅士”地站在一旁,遥遥等着智茜走上来。智茜本不欲与她并排,如此却无法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途中钟盼问她是否看过电影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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