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关系缓和,是绍钤准备出国,逐步将公司的事务交还。没有那么多牵扯、纠葛,自然就很难吵起来。对绍钤来说,重要的是他这个人,其他的所有没有什么不可以忍让。嗣音清楚他做这些是为哄自己,却只道关系生疏了,也戴起面具,礼貌地拒人于千里之外。解决不了的矛盾不要妄图解决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如果非要解决,就会有不幸的事发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出国以前,他们最后见了一面。所有细节都正常得太不正常。嗣音热情地招待他。曾经的压抑告一段落,他更确信所谓留学不过是用体面修饰、矫揉造作的逃避。到酒过三巡、人心摇摇的某个瞬间,嗣音才讶异于他所读的方向,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么跨行的东西——绍钤没有提过,以为他知道,他们的关系也早就过了会留意彼此手里在读什么书的阶段——原来他耽误他很多年。大梦一场。

        结尾仓促。本来嗣音说有东西给他,话说太多,然后就忘在脑后。反正迟早有机会再见,这样想着,却见不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嗣音心里装着许多事,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阳光,绍钤是知道的。他心里想什么绍钤猜得出七八。但他惯是以为绍钤傲慢冷漠不通人情,像一具麻木的机器。绍钤有时却觉真正傲慢冷漠不通人情的是嗣音,总是当他对他的心一无所知。相互折磨。绍钤以为自己离开,他会幸福。嗣音有很多他爱的和爱他的朋友,身边总不会冷落,和绍钤不同。没想到在国外接连听闻他过得不好,再后来就过世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自杀。更早一点,不知什么缘故,嗣音沾染赌博,赌得很凶,输了不少。他或许知道嗣音想从中找寻什么,一种不可替代的东西。既然走不到他心里,任何劝说都是风凉话。别劝。再后来,嗣音从社交场里销声匿迹,没人了解他在哪,又在做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人说他出去旅游,误入某个成分诡异的密教组织,出不来了。有人说他输光了所有的钱还继续赌,被赌场砍掉了手指——赌徒的标准结局,但无稽之谈。以前绍钤往自己身上弄刺青,都要被他指指点点说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”,编造谣言的人太不了解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正确的答案是他曾出去找寻活下去的方法,将这些经历写成一本书寄给绍钤,最后说,见识过人生的许多种可能,就可以不作留恋。最幸运是与他相伴的时日。

        绍钤像最后一面的他如梦初醒,原来嗣音一直恨着他,恨他曾说“无所谓生死”云云的话。他知错了,但太晚了。后来去嗣音家里——有家人的家里,他才知嗣音赌博的确是输得不剩什么遗产了,唯独另外留给绍钤一样东西,装在一只大小令人不安的小方盒里。打开是手表。事业小有所成,嗣音觉得他们是时候配些展现实力的东西,出去好不让人看轻,于是拉着他一起去买的。也是嗣音从小梦想的牌子,放在当时不算多稀罕,现在停产成了绝版。

        小钟在他家里见过那块表,放在恒温柜显眼的位置。当时还暗暗疑惑为什么手表会在这里,原来是时间停止的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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