鹰嘴崖对峙的余波,在王庭内部引起了不同的反响。钦佩者有之,忌惮者亦有之。但王昭君无心沉浸於胜利的余韵,她看到的,是更远的未来,以及潜藏在暂时平息冲突下的更深层危机。
她明白,仅靠王庭一部的强盛和武力威慑,无法从根本上消除如赤胡部这般的觊觎。唯有将利益共享,将生存的希望播撒出去,才能织就一张更稳固的和平之网。
这日,她带着一份更为详尽的规划,再次走进了呼韩邪单于的金帐。帐内,单于正与几位心腹重臣议事,复株累也在其中。见到昭君,众人的目光皆聚焦於她,帐内的气氛无形中凝重了几分。
「单于,诸位大人。」昭君行礼後,开门见山,声音清越而镇定,「赤胡部之事虽暂平息,然其根源在於生存资源之争。今日一赤胡部,难保明日不会有另一部效仿。堵,不如疏。」
她顿了顿,让自己的话语在帐中回荡片刻,才继续说道:「昭君以为,与其让各部落因争夺水草而互相敌视,乃至觊觎王庭,不如由王庭牵头,将寻改良畜牧之法,有限度地传授给愿意尊奉王庭、与我们和平共处的部落。」
此言一出,帐内几位老贵族顿时皱起眉头,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。
左贤王栾提浑首先按捺不住,霍然起身,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与质疑:「阏氏此言差矣!此等技艺,乃是我王庭如今强盛之依凭,是长生天通过您赐予我们的优势,岂可轻易授予外人?若各部皆能自给自足,寻得丰沛水源,养出肥壮牛羊,还要王庭何用?此乃自毁长城之举啊,单于!」
他的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保守派的心声,他们习惯於依靠资源和技术的优势来维持统治和剥削,恐惧於任何可能动摇现有权力结构的改变。
王昭君面对这尖锐的质疑,并未退缩,神sE依旧从容。她目光平静地看向栾提浑,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力量:「左贤王所虑,昭君明白。维护王庭的强盛,是我们共同的目标。但请左贤王与诸位大人细想,若各部皆因贫瘠和绝望而挣扎求生,甚至铤而走险,王庭需要耗费多少兵力、多少资源去镇压、去防备?若赤胡部之事重演,甚至数部联合,王庭可能永保无恙?」
她环视帐内众人,最後将目光投向王座上的呼韩邪单于,声音更加恳切:「反之,若我们慷慨指引,让各部皆能因王庭的恩泽而得以繁荣,他们会更加感念单于的恩德,更加依赖与王庭的联系,还是会轻易背叛这带来希望之源?我们给予的,不仅是技术,更是生存的希望与发展的纽带。这份由实实在在的利益和恩情铸就的忠诚与依赖,远b单纯的武力威慑更为牢固和持久。」
她稍作停顿,抛出了更核心的构想:「而且,我们并非无偿给予。接受指导的部落,需明确承认王庭的宗主地位,遵守王庭为整个草原定下的新规矩,并在未来即将展开的互市中,给予王庭一定的优惠或分成。如此,王庭不仅能收获忠诚与安定,更能从整个草原的共同繁荣中,获取远超现在的、实实在在的利益。威望与实力,皆会随之水涨船高。此乃以技艺为纽带,构建以王庭为核心的草原新秩序,方是长治久安的根本之道!」
她描绘的蓝图,超越了简单的技术扩散,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政治和经济整合,将王庭从一个强大的部族统治者,推向整个草原联盟的引领者和利益分配者。
复株累眼中闪过激赏与认同,他适时接口,声音沉稳有力:「父王,阏氏所言极是。与其让各部在贫瘠和绝望中挣扎,最终成为消耗王庭力量的不稳定根源,不如由我们主动引领他们走向富足,将他们的力量和忠诚,汇入王庭发展的洪流。这才是真正强盛王庭、安定草原的智慧之举。」
呼韩邪单于沉默地听着双方的争论,深邃的目光在王昭君和复株累身上停留片刻,又扫过那些面带忧虑或沉思的贵族。
他锐利的眼神中权衡着利弊。这个汉家nV子,总能看到问题的核心,并提出大胆而富有远见的解决方案。她不是在削弱王庭,而是在用一种更聪明、更具前瞻X的方式,强化王庭的根基和影响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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