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入秋时节的午後,天光泛着雾意,像刚从海面蒸腾起来的梦。
王千行站在那座屋子前,门前小径两旁,青草高过膝盖,微风一吹,像海浪一样轻轻掠过,屋子是一座闽式老宅,燕尾脊屋檐朝天伸展,像极了要起飞的翼,青瓦早已风蚀,红砖间爬着些许青苔,两侧圆窗如瞳,静静凝望这陌生又熟悉的年轻人,门上斑驳的木条已歪,却还倔强地挂着锈铁锁,墙面上残留着彩绘花砖的碎形,一朵朵绿中带粉,像是曾经欢乐的记忆被风掠走,只留下边角。
王千行没有敲门,彷佛早知里头没人,只是弯下腰,轻声说了句:「我可以住下吗?」没人回答,但风从门缝穿过,回应他一声长长的「嗯」。
几天後,王千行租下这栋老房子,并不是因为打算定居澎湖,只是在那夏末午後走过巷口,看见这栋有些颓坏却颇有味道的老房子,忽然心里一动,或许可以在这里停一停,整理一下自己,再决定下一步要去哪。租约签下时,房东说了句:「你年纪轻轻,怎麽会想来这里呢?」王千行只是笑了笑,没多解释,其实他心里也没有答案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,附近的居民看到王千行日日修补那老宅,他拆下破裂的窗板,换上透明玻璃;用石灰粉刷墙面,让剥落的花砖重现颜sE。他在屋檐下挂起风铃,夜里,风声与cHa0声混杂在一起,像是某种老故事正重新开始。
邮差开始送来一箱又一箱纸箱,沉甸甸的,一搬就知道里面是满满的书籍,这些书一箱箱堆在屋内,彷佛在等待它们的新主人找到自己的位置,王千行把最後一箱书叠好,坐回柜台後,望着满屋子的书香与yAn光,手边是一叠便利贴,笔不自觉地写下一句学生时代在《庄子·逍遥游》里抄下的话:
斥鷃曰:翱翔蓬蒿之间,此亦飞之至也。
他画了一只小小的麻雀,飞在草丛之间,羽毛有点乱,却飞得很用力。便利贴底下,他补了一句:我也是这样飞来这里的。
他望着墙上的那张便利贴,心里默默想着:先学会飞,再想飞多远吧。直到某个风停浪静的午後,门口摆上了一块简单木牌,字是用炭笔写的,有些粗糙却温暖:
&0声不语书在岛上
书店就这样诞生了,没有开幕典礼,只有书和他,静静地等风来,也等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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